2012年4月4日 星期三

1. The color of our first sky.


The color of our first sky.

The color of our blue sky is so clear and so sad.  澄澈透明天空悲色
(Sky Color系自創作品‧悲傷世界皇宮起點。)




嫣紅的披風隨風飄盪在冰冷的空氣中。

天空色的眼神空洞著,居高臨下看著一切事物但其實什麼也映不進他漂亮的瞳仁中。

他坐在宮殿中的白塔頂樓,眼神穿過城牆的窗口飄向遠方,天空藍著。

冥斯‧路易斯,路易斯王朝當今第一繼承人。受著萬人的寵愛,繼承了路易斯血統的柔軟銀髮和清澈透明的天空色眼珠。

出生在這白色宮殿中,和外界隔絕,衣食無缺地被養育長大。孤單的、寂靜的,毫無生氣地數著日子。

皇室成員在成年禮舉行之前,不會對一般庶民公佈姓名。年僅十六歲的冥斯只是個「王子」般的存在,連個「名字」都沒有的存在。除了已經過世的母親,皇宮中幾乎沒有人對著他喊過一聲「冥斯」,全都是殿下殿下地叫著。

路易斯國王在七年前就因為戰爭而失去了他的皇后,且沒有其他的妃子。活潑開朗的路易斯王后就像是整座皇宮的中心,她溫暖開朗的笑容為所有人帶來生命的喜悅,而這份喜悅也跟著她的殞命而結凍。

皇后去世後,整座皇宮如同中了冰封詛咒一般,人們臉上失去了笑容、內在失去了活力。

年幼的冥斯也不例外,他失去了唯一有真實感的親情。

儘管有著一張遺傳自母親的姣好漂亮面容,他卻只有跟蠟像一樣的漠然表情。

享受親情的權利被奪走,王者之權使他無法擁有友情,年輕的生命失去了開心活著的意義。

笑著也是件很累的事哪,尤其當生命的一切都已經被註定了。只能跟著規範好的道路走,別無選擇地走向死亡。

思及此,冥斯牽動了嘴角扯出了苦笑。他為生命感到無奈、為母親感到不值。

不是憐憫也不是輕視,而是覺得這一切都太無謂了。

冥斯不是個冷酷的人,相反的,是很心軟的小王子。這點他也有自知之明,但是能讓多愁善感的小王子為世界感到無謂......

那代表這世界已經病入膏肓了。

「在這種地方吹風很傷身體的,殿下。」

輕輕站在迎風處,多少為尊貴的王子擋了點風。聖職人員所穿的袍子灌了風,擺盪。

「......抱歉,迪耶。我馬上回去。」

迪耶堤斯‧利伯堤。路易斯王家的輔助官之一,掌管著白魔法使用、宗教和皇室教育方面。迪耶是這個家族的獨子,也是目前的當家。

對王子來說,是像家庭教師兼哥哥般的一個存在。

有著溫柔漂亮的面孔,金色的中長髮絲垂在耳旁。很難看出迪耶的心情畢竟他一直都是那樣溫柔的笑著。輕柔的舉動透露著優雅,不著邊際地對王子展露他的體貼。

只是那樣漂亮的笑容卻讓冥斯覺得壓迫感直逼而來。一股窒息的痛苦襲上他的胸口,艱困地吐出話語後便落寞地低頭。

「明天開始,殿下要開始新的一年研討了。有所心理準備了?」

「音樂對吧,我把說明與排程看過了。看起來有點難啊......」

「殿下一定做的到的。」微笑,「每一年殿下都會嚷著說辦不到呢?結果也都很完美的達成學習目標了呀。」

冥斯嘆了氣。

他厭惡著日復一日的學習與研討。他不討厭迪耶,但他討厭這體制、這規矩、這按表操課的每一日。

「對於音樂這麼沒有興趣嗎?」聽著嘆息,迪耶問道。

「不會的,你別擔心。......既然這麼安排,那我會做的。」呆板地回答,迪耶的金髮閃著陽光,接近白色的刺眼讓冥斯瞇了眼。

整座皇宮就像是個純白的空間一樣。

講的好聽是乾淨無暇,難聽點就是死寂世界。

連怎麼笑都忘記的白色世界。




「迪耶先回音樂室去吧,我晚點自己會過去。」

「......那麼就請盡快了,最近研究院那邊也在準備徵選今年皇家研究獎的人才,殿下得盡快將本年度的研修課題先做預習才好,免的屆時無法理解客座教師的教學內容呢。」

冥斯十二歲那年開始,每一年會由利伯堤家選定單一研修項目進行為期一年的深度學習。皇家研究院也同時在那一年開始,開啟了一年一度的皇家研究獎的制度。

獎項科目內容包羅萬象,依照類別來說,從基礎的本國語文、數學、理化,到藝術領域的音樂、繪畫、舞蹈等等,總共粗分成八項項目。得到研究獎的話,除了名聲與高額獎金外,還能到全國最高學術聖地的皇家研究院,與其中的最頂尖的教授們進行為期一週的切磋研討,甚至因此而成為皇家研究院的一員。

對所有學子來說,這是夢寐以求的黃金機會,因此不問年齡,這些獎項的競爭相當激烈。

王子的研修科目主要也是以這八項領域為主,其餘則視其重要性與需求性而定。如帝王學,雖然不在八領域內,但卻是皇家成員必修學問。如果有其必要,甚至非科學領域的魔法也會列入授課。但具有魔法資質的人極其少數,目前只有利伯堤家族具有此種能力,連路易斯皇室都沒有這種資質。

路易斯皇室請求了利伯堤家的輔佐,也保障了他們的生存,讓他們能安心地生活在這樣平凡人居多的空間。

原本也受到皇室庇護,現今已被滅門的斐特家族也擁有魔法資質。但是根據記載,由於他們試圖使用出賣靈魂與惡魔交易的黑魔法來毀滅世界平衡,因此受到皇室的制裁。

自此擁有魔法資質的家族,只剩下利伯堤家族。使用的是白魔法,是向天使祈求力量,能給予人治癒疾病、免去災厄的光明魔法。但他們並不輕易使用魔法。平時除了宗教的禱告外,也只是執掌著教育方面事項,為皇室子女們做妥善的教育安排。

截至去年為止,冥斯修過了本國語、數學和物理,今年度則主修音樂。

每一年得獎的八人中,若是正好得到與王子主修相同的科目獎項者,則無法與研究院的教授們進行研討,而是替王子殿下進行課程教學,也就是所謂的「客座教師」。

由於王子的一切相關事務不管是容貌還是個性,對庶民來說都相當神秘且陌生。因此若能因為此機會而見到王子殿下,那更是讓人感到無上的榮幸。

總而言之,這是國家一年一度的盛事。

為自己的前途賭一把,也為滿足對王子的好奇心。

但是此舉對冥斯來說,無疑只是種型式。

三年來遇過的三位客座教授,對他畢恭畢敬,假惺惺的說些空泛無趣的知識,其實他根本無法從中學到什麼。

這只是皇室想藉此表現親民的感覺罷了。

不過去年度除外。聽說是此競賽舉辦以來最年輕的獲獎者,原本是文學世家的么子,在物理方面卻有著那樣傑出的成就。

他對冥斯一點也不手下留情,狠狠地搬弄了一週的艱深理論,讓冥斯一方面對物理學深深恐懼,一方面卻又因為客座教師的教學是那樣的具有吸引力而愛著物理。

這樣的記憶在冥斯年輕卻枯燥的生命中,是非常珍貴的回憶。

閉目,冥斯苦笑了下,轉身朝音樂室走去。

那一週的歡欣畢竟不足以改變七年來的行屍走肉,畢竟那種老師可遇不可求,畢竟這世界如此死寂。

冷春的天空如同魚肚般蒼白著。

 


年輕的王子呀。

青春也好、痛快也罷,他都只能與之告別。事實扭曲了他的生命,他與「生命之氣」無緣。

這座白色的宮殿就像是他的棺材一般,死寂著將年輕的路易斯牢牢關住。他像美麗的空殼一般被眷養,連詛咒的方法都不知道。

生命之於我,意義為何?




「您看起來,似乎不是很快樂呢,王子殿下。」

音樂室中,冥斯蜷曲著身子讓自己陷入軟沙發中,拿著樂理概論心不在焉地啃著。

「......我沒事的,迪耶。也別一直這樣盯著我,很不自在啊這樣子。」

「可以向您詢問一個問題嗎?我親愛的殿下。」

冥斯從書本中抬頭,對上迪耶漂亮的紫色眸子。

「殿下,您覺得現在這樣的生活,是您所喜歡的、完滿的嗎?」

「......想說什麼就直接說啊,迪耶。」心頭一熱,迪耶的話常常會這樣一針見血。但多年來冥斯也學會武裝內心,欺騙他人之前要先欺騙自己,所以他一直以來都對自己說著沒錯我很喜歡現在的生活。

儘管這是可以邊流淚邊說出的,最殘忍的謊言。

「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知道,殿下是否對目前的生活感到空虛和不滿。」

是否不喜歡這樣子籠牢般的窒息生活?

是否為自己的生命感到缺了一角的不完滿?

殿下,您想要什麼呢?

「......最近,我常常會作夢呢。」

「雖然解夢不是我所擅長的,但是否能聆聽您夢的內容呢?或許能發現些讓您露出如此寂寞臉龐的原因所在。」

冥斯苦笑了下,闔起書本,輕緩地嘆了口氣。




那是一面很高很高的牆壁。

世界是黑暗的,只有那面牆是白色的。非常純潔的白色,但我看著那面牆,只感到無止盡的壓迫與想逃離的衝動。

白色高牆如利刃般把世界切成了兩半。

我穿著白色睡袍,在牆的一端落淚。淚水沾到白淨的牆,滴落地面。燒燙的甚至連嫩草都為此痛苦折腰。

當我的手碰上白牆的那一瞬間,牆壁突然變成像玻璃又像鏡子的半透明狀。

我在鏡中看到了自己。

銀色短髮、天空藍的眼珠,精緻的臉龐。

但是和我不同,他的眸子清澈且堅定,充滿著生氣。左耳上的金色路易斯皇家標誌的L字樣耳環閃著漂亮的光芒。

這人是誰呢?

鏡中的我開口,說了「不,我不是路易斯。我是,自由的孩子。白色籠牢不是我的歸宿,我在原野的風中,高歌自由可貴。


這個人不是我,不可能是我。

何謂自由?何謂原野?何謂風中?何謂可貴?

於是我抱頭痛哭。

缺了你,我不開心,我不完滿。




「是我該檢討最近是否讓殿下過度疲倦呢。」

「不,與你無關的。這並不是是一兩天的事情了。」冥斯疲倦地笑著,果然不管說什麼迪耶都會用最輕描淡寫的方式帶過。

「......殿下,今天就到此為止吧。該讓您好好休息才行呢。」

「我說我不累......」

「殿下。」

「......我先回房去。明天再見了,迪耶堤斯。」

「殿下慢走,請早些用晚餐與盥洗,早些休息。」

迪耶替冥斯繫上披風,開門送走了王子。然後,有些無力地靠在關起的門上。

不但不開心,而且不完滿嗎?

迪耶苦笑著用手覆上眼睛,那漂亮的笑容諷刺了自己的無力與孤立無援。

是因為失去了母親而感到不開心與不完滿嗎?答案是否定的。只能說皇后的死是個契因,真正的導因遠在十六年前就發生了。

鏡中那人到底是否存在,我不知道。但我確定,他是曾經存在的。那樣子漂亮且堅定的眼神,跟皇后一模一樣的眼神。

伸右手摸上鋼琴鍵盤,敲下原音。

一切的起源──是我。

左手撫上琴鍵,琴音緩緩流洩而出。

冥斯殿下的笑容是什麼時候開始結凍的?

是聖詩,是悲歌,沒有結局地,無限迴圈繞著。

吶,斐特。我好想聽聽你,會如何解釋這般強烈渴望的夢境呀。解夢也是你擅長的,不是嗎?那麼告訴我呀。如果你能告訴我的話.....

吶,斐特。如果是你,會怎樣對待這樣悲傷的小王子呢?

默默帶著淚笑著,迪耶彈出了聖歌,哀悼王子的命運,也嘲諷自己的罪孽。

一切的罪,都發生在十六年前的雪夜,是路易斯王子的誕生日,也是自己與最親密之人的永別之日。




縮著腿坐在沙發椅上,冥斯為迪耶方才的問題感到心神不寧。

迪耶對自己而言就像是哥哥一樣,從小就常常黏著他,甚至可以說,跟迪耶的感情比跟自己的親皇姊還要深。

也因此,迪耶對自己的了解才會這麼深。

隨著年齡增長,冥斯越來越覺得自己或是身邊有些許的不自然與不對勁。說不出個所以然以及理由,但就是沒由來的感到空虛,像是缺了一樣必需品的空虛。

剛剛說出那個夢後,迪耶雖然保持著一貫的笑容,但很明顯的,那笑容多了一份驚訝與苦楚。

分明就是知道內幕吧。

那個夢......那個人,到底是誰呢?

過去的我?未來的我?另一個我?是我不是我?

皺眉,冥斯伸手輕揉自己的太陽穴。思緒混亂讓他感到窒息,走到等身鏡子前,他凝視鏡中的自己。

天空色的眼睛呈現一片迷霧般的顏色,髮絲柔軟又細膩。遺傳自母后的臉蛋漂亮的就像個精緻的瓷娃娃,纖瘦的身材是沒受過磨難的證明。

看著自己的身影,冥斯無論如何也無法將自己與夢裡鏡中人的身影結合,偏偏那人的樣貌外觀和自己幾乎完全一樣。

唯一不同的,就只有他的左耳掛著L字耳環,以及那雙如澄澈如晴日湛藍的天空色眼珠。

那雙眼睛的眼神就跟媽媽的眼神一樣,是那樣的充滿生氣與朝氣,是那樣的吸引人。

望著鏡中的自己,冥斯怔怔地落下了淚。

我到底.....缺乏了,什麼呢?

迪耶到底瞞著我什麼呢?

窗外的梧桐花散發著清香,夜雨稀落地打下,白色的花瓣輕輕搖曳、散落。

冥斯抹去淚水,緩步走到窗前,看著雨滴打在花葉上的樣子發愣。雨聲沙沙讓他心靈得以沉澱,梧桐的清香讓他感到溫暖。

與媽媽同名的花朵呀,那種漂亮的白色是那樣的高雅又充滿生命力。

突然,開門聲與女聲打斷了冥斯的思緒。



「難得迪耶這麼早結束課程,殿下不早些休息嗎?」溫柔甜美的女聲,冥斯望向緩步朝自己走來的女子,微微一笑。

「皇姊才是,吃過飯了嗎?」躬身行了個禮,執起姊姊的手輕輕落下一吻。

「還沒呢,所以來邀請殿下一起用膳唷。不好好盯著您吃飯的話您一定又胡亂敷衍過去甚至就不吃了,很傷身的呢。」

妃梨‧路易斯,與迪耶堤斯同年,是路易斯國王的長女。一樣有著路易斯家的銀髮和空色眼珠,漂亮的長髮甚至散發出微弱且柔和的金黃光芒。

是位面貌姣好且謙和有禮的溫柔公主,雖然早已到了適婚年齡,不過一直保持著單身的狀態。從國內到國外,各個王公貴族都紛紛提出了婚姻,但公主只是給予溫柔的笑容,從未表示過對任何求婚者的應允。

箇中原因,連冥斯都覺得納悶。但他從不敢多問姊姊的事,一方面不了解文靜的妃梨究竟在想些什麼,一方面他從不覺得那種公式化的相處會出現在姊弟之間,只因為他並沒有把妃梨當作是自己親愛的姊姊,而是當作自己身為王子的,公主皇姊看待。

是連名字也沒互相叫過的姊弟啊。

妃梨的淡色長睫毛眨了眨,她微微笑著,挽著冥斯朝起居廳走去。




食不下嚥對冥斯來說幾乎是家常便飯了,面對滿桌的精緻美食,他僅淡淡地吃了幾口應付妃梨交差了事。

見狀,妃梨嘆了口氣,卻也沒多管。她端起紅葡萄酒,輕啜一口後對冥斯說:「後天的晚宴,殿下準備的如何了呢?這次晚宴您得多費點神了,迪耶告訴過我,父王陛下似乎希望您能盡早決定未婚妻的人選,畢竟這對我們的外交拓展也有很大的幫助......雖然我沒什麼資格說你,不過殿下是王位繼承者,和我究竟不同的。」

「......所以,維多利亞公主會來的意思囉?」

妃梨笑著:「特別提到維多利亞公主呢?這麼喜歡她呀......不只呢,除此之外,大約還有七、八位公主殿下,王公貴族的小姐們應該少說也有十來人吧。」

冥斯默默地端起檸檬水,把酸和苦一起吞下肚去。

「我知道了,皇姊。我會負責招待好眾多小姐們的。」一個維多利亞就夠讓他頭痛了,更別說同時有這麼多個「維多利亞公主」在場。

每個都是得罪不得的大小姐,每個都得一起跳舞,對她們擺出虛假卻迷人的笑容,然後對她們的百般糾纏有技巧的擺脫......雖然冥斯從未了解到底有什麼技巧,他只能笨拙地逃開。

維多利亞公主是在這眾多人中,對冥斯最積極展開追求的一位公主。冥斯的父親,現任的路易斯國王原本要迎娶維多利亞公主的母親,但因路易斯國王選擇了出身平民的女子作為皇后,兩國的聯姻最終未能成功。基於些微的補償作用,路易斯皇家相當希望年輕的路易斯王子能迎娶維多利亞公主,維持兩國的友好關係。

但冥斯對於維多利亞,只感到幾近無奈的厭煩。

與她跳舞時她會若有似無地貼上冥斯的身子、搭在背上的手輕輕搔著怕癢的冥斯挑逗,塗得艷麗的紅唇在冥斯敏感的耳邊呢喃著情話,甚至差一點就強索了冥斯的初吻。

冥斯對這種一而再再而三的虛情假意感到反胃想吐,不過是看在是王子的份上而這樣追求著他。這些女人實在太噁心了。可以的話他實在不想出席這種根本就是騷擾會一樣的晚宴,但是姊姊安排好的宴會他若破壞掉,那擺明了就是不給面子。所以他別無選擇,用了許多的時間告訴自己撐下去撐下去撐下去。

自由之於我,根本不存在啊。你應該明白的,鏡子。




在領口綁上絲緞蝴蝶結,套上晚禮服外套,皮鞋敲打著大理石地面,冥斯強迫自己擺出笑臉,踏入晚宴交誼廳。

「路易斯殿下!」「殿下,好久不見了。」「您看上去成熟了不少,很迷人哪王子殿下。」

此起彼落的女聲交雜,在冥斯耳裡聽來跟噪音沒有兩樣。他不是喜歡靜僻,聽夜晚裡的雨聲、人們自然的交談笑聲、咖啡杯盤撞擊的輕響聲、聖教堂悠揚的鐘聲等等都會讓冥斯感到愉悅,唯獨這種他一刻也不想多待的場合......聽到的除了虛假與慾望之外,再無其他。

硬逼自己忍住越來越強烈的反感,笑著牽過每一雙向他伸來的手,輕吻。

迅速地結束寒暄,冥斯再也受不了地逃進目前空無一人的陽台。拉上簾幕隔絕交誼廳,他朝星空吐了一口氣。

突然,一隻戴著白絲手套的手攬過冥斯的腰,另一隻手搭上後頸,濃烈的梔子花香襲來。冥斯暗暗為自己祈禱,苦著心扯開笑臉:「您依舊這麼漂亮呢......維多利亞公主殿下。還喜歡我送給您的梔子花香氛露嗎?當初為了弄到這種品質的貨色可是費了我不少功夫呢。」

「與其扯開話題......殿下,不先邀請我跳隻舞嗎?」艷色的唇滿是笑意,琥珀色雙眼直直盯著冥斯看,讓冥斯甚至有種自己是被蛇盯上的青蛙的錯覺。

金色的波浪捲髮讓女孩像是洋娃娃一樣漂亮且具有魅力,臉上的妝看的出來是精心雕琢過的,肯定花了眾多設計師不少心思吧......梔子花的味道雖然很好,但這過於濃烈的感覺著實讓人有些喘不過氣。這讓冥斯微微感到可惜,梔子花那樣美好的香味被這樣浪費了。女低胸的桃紅色晚禮服襯著她的白皙膚色,是那嬌貴了十來年的肌膚啊。

「失禮了......那麼,我有這份榮幸與您共舞嗎?親愛的維多利亞殿下。」微微退開她身邊,禮貌性地執起她戴著白絲手套的手給予一吻。

「路易斯殿下,我想要的不是您吻在我的手上......我希望您漂亮的唇,能吻在我的臉上......甚至,唇上呢。」

冥斯隱隱的感到維多利亞了不比以往的態度,一種逼迫的壓力緩緩向自己推來:「維多利亞殿下,這種事情......」

「您也不是小孩子了,皇室長輩不也希望您能盡早選定王妃嗎?雖然我無知卻也知道,表面上路易斯的長輩們讓您自由戀愛選擇,實際上他們早已將我當作是路易斯王妃在對待了。您就不能對我表現的親密些嗎?」反手,抓住冥斯的手,使勁把冥斯往自身方向拉。

「路易斯殿下──請給予我,戀愛的證明吧。」

冥斯跌到了維多利亞公主面前的地上,尚未起身就被公主貼上身子,兩人就這麼倒在地上。

「公主殿下!」低聲驚呼,冥斯直覺自己無法跟以往一樣,以逃避做為手段,避免正視自己的婚姻。這次,維多利亞不惜讓他背負罪惡感也要強迫他做出絕望的選擇。

是因為皇室長輩們對她作出這種要求嗎?如果是這樣,那自己這次是否也該聽話些、就選定自己的未婚妻呢?霎時間冥斯感到一陣昏眩。

連戀愛的自由都不肯給我嗎?

鮮艷的紅唇緩緩地吻上了冥斯顫抖的頸子,他驚呼一聲,本能地用力將頭往後仰。清脆的撞擊聲讓維多利亞公主抬起了頭,不偏不倚冥斯撞上了陽台欄杆。

「......就這麼不願意將您的吻給我嗎?殿下。」她平靜的說道,「那麼路易斯殿下,我要說一些和皇室長輩們無關的話了,您能聽聽嗎?」

冥斯強忍著後腦的痛楚,迷茫地點了點頭。

「殿下一直認為我是因為長輩們的政治聯姻要求所以才接近你愛慕你,但事實上,早在六年前,您那雙充滿悲傷與混亂的、如同迷霧般的空色眼睛......就狠狠地把我迷住了,您知道嗎?」維多利亞有些苦笑地,伸手輕撫冥斯撞到的後腦。

「對於我滿溢的愛慕,路易斯殿下連一個吻......都不能給我嗎?」

怔怔看著第一次說出真話的維多利亞,冥斯惶恐地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對維多利亞的情感連友情都說不上,他厭惡這些為了政治考量而接近他的女子,在冥斯的想法中,所謂的自由戀愛並不該侷限在長輩所挑選的女孩中。

但是面對這樣的愛慕,他拒絕也不是,答應也不是。

『白色籠牢不是我的歸宿,我在原野的風中,高歌自由可貴。』

腦袋裡突然浮現夢中之人所說的這句深深震撼了他,冥斯輕輕卻也不容拒絕地推開了維多利亞公主。

「公主殿下......對不起,我知道長輩們很希望我能盡早選訂王妃人選......但是以我自己來說,尚未找到自身存在理由之前,我不想讓人跟著我一起背負這種沉重的空虛寂寥。妃子......不是只要陪著我、愛著我就好。無法理解我的過去、現在、未來的人,是不可能和我攜手共度人生的。更何況......我們,都還太年輕了。」

十六歲的冥斯苦笑著,眼神飄向很遠很遠的地方。夜空中弦月高掛,遠方輕輕送來帶有春意的微風。

「您說您喜歡我的眼睛,在此我要先謝謝您的厚愛。不過......我自己是非常厭惡自己的眼睛的,那種空洞、無生氣的眼神......讓我自己感到煩躁。我所喜歡的,是像我已亡故的母后,那種精氣飽滿、如同陽光燦爛的眼眸。」是呀,鏡中那人的眼睛......也漂亮的讓我好生羨慕。同樣的空色眼睛,他是晴空,我是迷霧。

聽及此,維多利亞默默地爬起身。

正當冥斯也跟著要站起時,他驚訝地發現維多利亞褪去了禮服外衣,剩下單薄的白色細肩襯裙。維多利亞不發一語地將衣物一件件褪去,然後丟擲到跌坐在地上的冥斯身上。

「殿下!」冥斯羞紅了臉,氣急敗壞地大喊。

「非得要我做到這種地步才能讓您理解我的心意,路易斯殿下真的很遲鈍呢......」身上僅剩一件白色襯裙,維多利亞面無表情地緩步接近因害羞而掩面的冥斯。

「吶......路易斯,看著我......」右手輕緩地撫上了冥斯羞紅的臉頰,像是被電到一樣,冥斯急速地逃開,顧不得形象地爬到陽台的另一端,視線依舊不敢看向維多利亞。

「路易斯殿下......」

「不要叫我!」冥斯接近崩潰地雙手掩住耳朵,雙眼緊緊地閉著。「我無力回報您的愛。不愛自己的人,絕對無法去愛他人的......我是這麼的厭惡如同行屍走肉的自己,殿下請不要把自己的青春年華浪費在我身上,我不可能給予您所希冀的事物,不管是愛還是幸福,那些美好的事物都跟不完滿的我無關!」

維多利亞怔怔地看著眼前不看不聽、瑟縮在陽台角落的孩子。

雖然已經十六歲了,但全然未沾染過任何一點世俗氣、跟女孩子一樣漂亮的臉蛋、迷霧空色的大眼......讓他看起來稚氣未脫,還是個那樣純真的一個孩子。

皺了眉頭,維多利亞今年也已經十六歲了。她不能再等下去,十八歲一到,她立刻就會被嫁出。與其嫁給自己毫不熟稔的王公貴族,不如選擇這個純潔善良的孩子。

「路易斯......聽我說好嗎?求求您。」輕緩地握住冥斯掩蓋耳朵的手,拉開。維多利平靜地看著冥斯,低聲說道:「我沒有時間了,我也知道這樣強逼您......大概也只會造成反效果吧。求求您,今晚,只要您給我一個婚姻誓約的吻,我就罷休。不管您愛不愛我、給不給的了幸福,那都無所謂。只要能成為路易斯王妃,再苦我也願意。」

「不要這樣逼我......無法幸福的婚姻一點意義都沒有,我不想成為──」

「那些都不重要!我要的只是那麼一個吻,路易斯,您就尊貴的連一個吻都不肯給──」

「不!維多利亞,吻是誓約的象徵,在我遇到打從心底愛戀的感情之前,初吻是......是不能......不能給的!我不想把真實的吻用在這種虛假的契約上,我辦不到!也不想辦到!這種虛假的生活我已經受夠了,連自己的內心都要欺騙的話,這種生命毫無意義!」

冥斯強硬地回絕了維多利亞。迷霧空色的眼珠瞬間透徹了起來,如同清晨的晨空一般透明。

──說謊。哪一點空洞,哪一點無生氣。這種透徹如同寶石般的眼珠充滿了靈氣,悲傷也好歡愉也好,這透明無暇的眼睛將這些情感全都包容了。

維多利亞就這樣慘敗在如此漂亮的眼睛之下。冥斯沉默地推開她,卸下自己的晚禮服外套披至維多利亞裸露的肩上,轉身要朝晚宴交誼廳走去。

突然,冥斯被拉住,一個掌摑狠狠地打在他的左頰上。清脆的聲響在寂靜中響起,顯得格外驚心動魄。

從小到大,除了已故的路易斯皇后外,沒有任何人打過冥斯。畢竟他是集全國人寵愛於一身的王子,國王護著他、妃梨公主寵著他,更有迪耶堤斯在他身邊建立了無風無雨的絕對安全領域。

淚水從維多利亞的眼眶中滑落。打了冥斯的右手顫抖著,她氣憤又絕望,望著冥斯紅腫的左頰感到心痛與不知所措。

冥斯忍著熱辣的痛楚,平靜地對維多利亞說道:「......宴會很快就要結束了,殿下還請盡快做好準備吧。」眼珠恢復成一如往常的迷霧般空色,他緩步踏進了宴會廳。

維多利亞顫抖著,披著冥斯的外套跌坐在陽台上。

連晚風中的春意也無法抹去的悲傷悄悄降臨。

夜深了。




「殿下。」迪耶站在交誼廳的角落,看到冥斯從陽台回來便走上前去。看到他紅腫的左頰迪耶瞬間變了臉色。

怵目驚心的紅掌印就印在冥斯的臉上,而當事人蒼白著臉色,低頭漠然。

「......迪耶,我有點倦了。請幫我跟皇姊說一聲抱歉,沒能做出選擇也沒能好好招待貴客們,讓皇姊一直為我費心真的很不好意思。......我先回去了。」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迪耶震驚地下意識伸手往冥斯的肩膀抓去,握住之後才發覺這對肩膀有多麼的瘦弱與自己有多麼的失禮。他急忙放手,冥斯停頓了一下,也沒再看迪耶一眼便頭也不回的朝自己的寢宮走去。

靜靜地瞇了眼,迪耶知道,當冥斯不肯直視他人的時候,不是說謊就是有事隱瞞,又或者,在哭。

孤獨的王子一直都是這樣默默地處理自己的情緒。迪耶知情,但是無法可想。他沒有戳破過冥斯的謊言和表象但其實他什麼都懂。

王子被奪走享受他人情感權利的這種痛苦,迪耶再清楚不過。他不忍,卻無力改變。只能忍耐著,等待幾乎不可能發生的改變契機降臨。

儘管當那契機降臨的時候,也應該是自己要為已逝之人贖罪的時候了。

殺人償命,本來就是應當的事情。

默默嘆口氣,迪耶招手,派人傳話給妃梨之後,輕輕地走到了王子寢宮,在冥斯的房門前駐足。他知道,裡面的孩子一定抱著枕頭,哭成了個淚人。從沒被他人毆打過也沒被傷害過,完全就是溫室的花朵呀,脆弱的路易斯王子。

猶豫了一會兒,迪耶遲疑地出聲對房間內喊道:「殿下,我是迪耶堤斯......」

「我想睡了,迪耶......明天再說好不好?」輕柔卻不容拒絕的聲音從房內傳出。迪耶聽的出來,就算再怎麼隱瞞,這聲調不管是哭音還是鼻音都很重。

「抱歉,殿下......不,冥斯殿下,我一定得現在見您。就算因此要我明天放您假都沒關係,我要進去了。」強硬地用了一點基礎魔法,門鎖隨著咒文應聲打開。迪耶嚴肅著一張臉緩緩走向僅穿著一件單薄長襯衫,抱著枕頭縮在大床上的王子。冥斯先是吃了一驚,然後露出無奈的笑容,伸手抹去淚水和鼻水。見狀,迪耶掏出潔白的手帕輕輕撫上冥斯的臉,像個大哥哥一樣拍了拍他的背。

「受了傷要跟我說呀,很痛吧?」很溫柔的語調,卻讓冥斯落下更多的淚水。

「......對不起,迪耶。我搞砸了呢......維多利亞公主一定很恨我吧。」迪耶緩緩地伸手捧住冥斯的左頰,冥斯吃痛地皺了眉卻沒有閃避。輕聲念起家傳的治癒咒文,迪耶的手發出了很溫暖很柔和的白色光芒,讓冥斯臉上的紅腫瘀青消失無蹤。

「不管看幾次都還是覺得好厲害啊......不愧是擅長白魔法的皇家牧師呢。」臉上的熱辣感完全消失了,伸手撫了撫自己平滑的左頰,冥斯對迪耶微微笑著稱讚。

「如果冥斯殿下想學我可以教你啊。」迪耶摸了摸冥斯的頭,掌心的溫度暖暖的傳達到冥斯的心裡。

迪耶總是不輕易地透露自己的情感。某方面來說,這點跟自己實在很像......又或者該說,自己的性格跟根本就是被迪耶影響成這樣的。

迪耶堤斯‧利伯堤,身為路易斯國王的輔佐官,他扮演了一個非常優秀的皇家牧師。身懷白魔法系的絕技,對任何人都抱持著親切的微笑而有著良好的人際關係。可是冥斯知道,這樣的迪耶不過是裝出來的,就如同自己也裝成了一個謙和有禮且氣質非凡的王位繼承人。

只有在我卸下偽裝發洩情緒之時,你才會因為擔心我而忘記武裝自己。你知道嗎迪耶,你看到我受傷時那臉色蒼白的好像被傷的人是你自己,安慰我時那撫在我頭頂的掌心其實在發抖。

如同你為我擔心,我也想知道迪耶為什麼煩憂哪。

「我學不會的,魔法需要的是血統與資質不是嗎?」冥斯苦笑著,輕輕執起迪耶的手。

「迪耶......我沒事了。你別擔心呀......」輕輕撫摸著治好自己的這雙手。迪耶的手有著鋼琴家的修長,說不上細緻,但很溫暖。

「......殿下沒事就好了。維多利亞公主的事......我會好好跟妃梨殿下解釋的。夜也深了......殿下洗個澡就睡下吧。我去請侍女們進來?」

又是輕描淡寫的帶過。冥斯微微皺了眉看著又開始隱藏真心的迪耶。

「迪耶,白天你問我的問題......現在我想反問你。你覺得現在這樣的生活,是你所喜歡的、完滿的嗎?」認真的抓著迪耶的手,冥斯的眼眸清澈了起來。

看著這樣認真的冥斯,迪耶連想都沒想就微笑著答道:「和殿下的答案似乎不同,我很喜歡這樣的生活,但是這生活並不完滿。」

冥斯被這樣的回答迷惑了。

「人......或者該說,世界上的所有事物,都不是十全十美的。不可能達到所謂完滿的生活,因此去喜歡這樣的不完滿,就是所有生命該去學習以及貫徹的使命。」

迪耶閉著眼,帶著淺淺的微笑。

冥斯愣著,眼神染上了些微的悲傷與迷惑。他知道迪耶說的不是謊言,但那也不是真話。對於這個問題,他用了非常官方式的說法混淆過去。

究竟隱瞞了些什麼呢?究竟背負了些什麼呢?究竟思念著些什麼呢?

──我親愛的迪耶堤斯呀。

「那麼我先告退了,明天就自由活動一天吧。殿下請好好休息,後天我們再開始鋼琴的預習課程。」微笑著,迪耶朝冥斯鞠了個躬,離開了寢室。外面早已有人準備好了洗澡水,侍女們服侍著王子入浴,然後熄燈就寢。

迪耶的內心武裝嚴密到幾乎沒有細縫能鑽,冥斯也沒有那樣強烈的覺悟想解開那死纏著的因果之結。

要持續這樣的生活到什麼時候呢?虛浮著,一點也不踏實地踩在每一日每一日的偽裝中。

抓著枕頭,躺在床上的冥斯默默地流下了悲傷的淚水。




維多利亞有些失神的走在交誼廳外的長廊。她決定今晚就離開這傷心的路易斯皇宮,滿腦子現實與感情交錯的胡思亂想,繼續待在這裡只會逼得她不得不瘋。

「請留步,維多利亞殿下。」黑暗中,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維多利亞一跳。

她驚訝地伸手擦去淚水,微嗔朝不知名聲音來源喊:「裝神弄鬼的,憑什麼要我停下?」

一名年輕男子從暗處轉出。全身作黑色輕裝打扮,墨綠色的長髮束成了低馬尾,米色的頭巾隨意地繫在頭上,腰上繫著一把細長的長劍。無框眼鏡後的金色眼神冷的讓人不寒而慄。臉龐雖然漂亮卻毫無表情,連一絲的情感都無法在這人身上找到。

──只有那如同黑色死神一般的氣息流露。

「報上你的名字?路易斯皇宮不可能讓不明人士隨意進出的吧!輕舉妄動的話我要叫警衛了!」那種黑色的氣息驚嚇了維多利亞,面對這樣的不明人士,她的口氣儘管努力維持著平日的鎮定,但臉部表情卻充滿了恐懼。

「維多利亞殿下,您要知道──路易斯殿下,是我國的第一繼承人。」黑衣人推了推眼鏡,面無表情地緩緩說著。

「所以呢?」

「──不是您能隨意騷擾與毆打的對象。」

俐落地欺近公主身邊,一個輕巧的轉身,右手不輕不重地打在公主的左頰上。左腳一蹬,輕輕跳回原地,速度快的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維多利亞先是微怔,然後羞紅了臉地怒吼:「憑你是什麼身分!居然......居然敢對我動粗!你!路易斯皇宮的警衛都在幹什麼!你們──」

那張面無表情的臉露出了微微的笑容,像是在嘲笑維多利亞失態的邪笑──

「您不是也對冥斯殿下做出這種事?啊您應該不知道路易斯王子的名字.......總之,一報回一報,公主殿下。還有,不用想著要叫警衛了,您最好快點回家去,車已為您備好了。」

維多利亞憤怒地衝上前,舉起右手想揮出巴掌,卻被黑衣人迅速準確卻輕柔地抓住。

「維多利亞在此向您提出質問,請報出您的名字與職位,將以蔑視褻瀆皇族為其罪名,將您以處以──」

「以法律來說,我不過是在行使公權力。排除所有對路易斯皇家的威脅與危險就是我的責任。您毆打了路易斯王子,如果不是公主殿下這層身分,我絕對會拔劍將您刺殺。」別在黑衣人胸前的銀色L字樣徽章閃出了刺冷的光芒,讓維多利亞吃了一驚,收回自己的手,憤恨的看了黑衣人一眼。

「不過是路易斯的家臣......對我不敬,你就等著瞧吧。」

「遺憾的是,我並不覺得冥斯殿下有受虐傾向娶個會毆打自己的妻子喔。」涼涼冷冷的刺出這句尖酸的話。維多利亞憤恨地跺步,離開了交誼廳長廊。

黑衣人嘆了口氣:「這麼一來......我會被迪耶罵的吧。不過要我眼睜睜地看冥斯莫名其妙挨巴掌......還真麻煩。」面無表情地將腰上長劍往後一擺,黑色皮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聲響,黑衣人轉身朝王子寢宮走去。

與迪耶所任職的皇家牧師相等的身分地位,為路易斯國王的雙輔佐官之一,主掌國家軍事武力方面的奧布雷森家──

年僅二十歲就成了奧布雷森家的當主,現任軍事總長,全身黑衣與面無表情的冷酷就如同他的標誌一般。

因特雷克‧奧布雷森,被稱為路易斯王國的戰之神。沒有任何事情能影響他的情緒,金色眼眸透露出他那因為信念而強大的堅毅精神力。

但是此刻,冥斯的狀況遠比任何事情都要來的讓他煩心。

光賞維多利亞一個巴掌是不足以讓他消氣的,冥斯是他效忠的主君,也是他發誓要守護一輩子的人。

煩躁地抓了抓頭髮,因特加快腳步朝冥斯所在的王子寢宮走去。

連晚風中的春意也無法抹去的憂煩悄悄降臨。

夜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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